-第十三章-
建于山丘上的维西尔内城，作为公爵府和帝国行宫的所在地，本就处于万众瞩目之下，而今天更是被推上风口浪尖。
有人惊讶的发现，今天的内城在深夜仍是灯火通明，在以往，只有当皇室入住行宫或大型活动时才会有如此安排。人们纷纷猜测公爵府内是否有所变故，或是皇帝陛下本人在不为人知的时候降临在了维西尔。
“你们已经搜查一天了，是时候该休息一下了。”维娜望着窗外说道，她的卫队长和劳伦斯此时正站在她身后“外面违反宵禁条例来围观的人可越来越多了。”
劳伦斯并没有回答，卫队长也只是随意地拿些安全条令来搪塞她，弄得她很不高兴。虽然她认为上午的刺杀根本不是针对自己的，但自己身边的人都坚信着有人要对她图谋不轨，执意将她保护起来。
“顶层还有四个房间需要搜索。”劳伦斯对卫队长说“我的人都已经出发了，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维娜转过身来，礼节性地给身后两人一个微笑。“我希望你们在搜索完最后一层后能让我的宫廷立刻熄灯，不然明天我可有的忙了。”
“我们会的，在确保了安全之后。”
“谢谢你们。”维娜回身坐上了自己的黑木宝座。
“没想到异端的势力已经渗透到这里，看来我们还是太小瞧这些祸害了。”
维娜点点头，没有太在意他说的话
“我明天要去和主教谈论一下这事，有必要让国教出动骑士团来进行一次全国性搜捕。”
“什么？”维娜说道:“这决定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
“恐怕这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劳伦斯说，“我相信您对本地异端的判断，在维西尔的异教徒仅仅是毫无影响力的小股势力。但这些人仅凭如此就敢对您发起刺杀，我认为是提醒国教该行动的时候了。”
“以帝国之名，我的弟弟，不要太冲动。”维娜提高了些许音量“再说了，对我的刺杀还毫无依....”
维娜刚想说下去，一个小跑上来的传令官打断了她。
“接见....嗯....让她进来吧。”传令官在维娜身边悄声言语了一会，维娜的神情渐渐变得疲倦和沮丧，但疲惫转瞬即逝，很快她就变回了原先的笑脸。
“看来有人来继续早上的话题了。”维娜对劳伦斯说道。
“那个分会长居然会在大晚上跑来这里？真是不可思议。”劳伦斯疑惑地想了想“难道是来继续谈判的？”
“是那位大小姐，而且是孤身一人前来的。”维娜说。
“不，你不能接见她，”劳伦斯的表情开始变得抵触，“这次袭击很可能就是商会和异教徒暗中勾结策划的...”
“我已经同意接见她了。”维娜笑了笑，打断了劳伦斯。“你总不能现在让我食言吧。”
汐雅此时正在两个卫兵的带领下穿过帝国行宫的长廊，即使在她这位出身名门的大小姐眼里，这座行宫里艺术品的繁多种类和装潢风格都是她这辈子从没有见过的。
卫兵在一扇相对朴素的门前停下了脚步，示意她做好准备，然后打开了大门。
“维娜公爵，劳伦斯亲王。”汐雅走上前，向两位宫廷主人各行了一个礼。“我在此恳请二位，祝我一臂之力。”汐雅直接开门见山的说。
“看来你的大小姐很在乎你啊，为了你竟然敢独自一人前去觐见公爵。”在黑暗中坐着的主教听着身边的人给他汇报情况，笑着对艾优卡说。但被封住嘴的艾优卡并不能回答他什么，或许也不敢回答。
“说起来，我们的至高大主教似乎也对你有点兴趣，一会你记得把表情放开心点。”
主教手中出现了一个幽绿色的法阵，艾优卡看到来了他裸露出来的手臂，上面的血管已经病态地变成了深绿色，而他只是微笑着挥了挥手，随后站了起来，走到了神龛大厅的中央，释放了异端的法术，艾优卡看到在那可怖的怪物雕像之前，一个由一大堆她看不懂的符号所构成的法阵升了起来，随后出现了一个画面。
而在那模糊的画面，出现了一个人影，画面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随后她瞪大了眼眸，看着出现在画面中的人影。
艾优卡望着他，不禁愣住了神，喃喃地说道。“我不明白……”
“艾优卡失踪了？”
“来，塞尔希络小姐。坐下说吧。”维娜指使仆人搬开凳子，示意汐雅坐下。而汐雅只是摆了摆手，然后深深地弯下了腰，娇躯止不住地发抖。“公爵大人，这次我来，是有求于您。希望……您可以同意让警卫长官和劳…伦斯大人能够帮助我寻找我的女仆，艾优卡。”
“我说啊”劳伦斯紧皱着眉头，“不是我们不想帮你，但你应该也能发现，我们已经腾不出手了。”
“请务必，帮助我。”汐雅咬着牙，腰一直弯着，但是语气十分地坚定。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上华贵地毯的花纹。
“唉，你也是够狠心，让女孩子这么弯着腰，合适吗？”维娜从椅子上起身，赶忙扶起了弯着腰的汐雅。“塞尔希络小姐，不必这样。”
“先说好，姐姐。”劳伦斯的不耐烦地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眼神撇到了另一边。“所有的警卫部队都因为庆典活动而被派出去维持秩序了，我还要调查异教徒的事情，我们可分不出更多的人手去帮助塞尔希络小姐。”
“嗯，没有多余的人手。”维娜握着汐雅的手，帮着她理了理刘海上的碎发。“可你就是最好的人手啊。你反正都要去调查异教徒的事情，那为什么不再成人之美一下呢？”
“姐姐，开玩笑要有个限度。”
“我不是开玩笑。”维娜放下汐雅的手，转过身来，摸着自己胸前的领带。“那我以维西尔公爵之名义。要求你协助塞尔希络·汐雅小姐，寻回她的仆人。你还觉得这是玩笑吗？如果还觉得，我可以随时做一份书面文件给你。”
劳伦斯有些无语地只是抿着自己的茶，一言不发。他看着自己的堂姐维娜的手不断地打理着汐雅的头发，就像小时候的自己总是被自己的姐姐当成布娃娃一样摆弄一眼，不免地摇了摇头。而汐雅，作为有求于人的一方，只得任了眼前的这位高高在上的公爵大人不断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哎呀呀，汐雅小姐。你这头发保养的真好，教教我是怎么做到的呀。”
“啊哈哈……是这样的。”汐雅尴尬地笑了笑，她也没有想到这次的求见这么顺利。然后将自己保养头发的经验告诉给了维娜。维娜也是连连点头。
维娜笑着把汐雅送走之后。劳伦斯终于把手上的杯子放回到了桌子上。“公爵大人，作为您全权委托的治安官。我很惊讶您会能让下官身兼多职，擅离岗位。”
“有我的同意就应该不算。”
“为什么公爵大人会同意呢。”他盯着维娜看着，那副美妙的躯体摆在了他的面前，如果是其他的男人，也许会想着将视线永远的放在她的身上吧。如今，两人视线交织在一起。只是一边冰冷，另一边滚烫。
“我可爱的弟弟劳伦斯啊。太见外了，太见外了啦，这里又没有别人。你的公爵大人命令你不允许叫她公爵大人。”
“好——”劳伦斯没好气地拖着长音回答道“我的姐姐，为什么会同意我去帮他找人呢？”
“有些时候啊。对于女孩子们来说呢，严厉是不对的。军事学院里学到的也未必是真理。”维娜从劳伦斯的身后出现，玉臂轻舒，环住了他的脖子。劳伦斯在她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但是维娜身上淡淡的红茶味道很快地让他稍微放松了下来。“去帮助她吧，就当是为了姐姐，也是为了你自己。”
第二天一早，劳伦斯动身前去会见了维西尔的主教，期望得到当地教会的帮助。一批全副武装的教会骑士护卫着他与主教相谈了近一个小时。
长时的会谈并没有让教会松口应允提供帮助。当地的主教显然有自己的考量，对劳伦斯提出的要求他尽是遮遮掩掩，抑或干脆闭口不谈，但他却提供了不少关于异教徒的信息——在帝都里深藏的卷轴记载中称他们为杜-耶库教派，近乎一个世纪前，他们曾经规模庞大，架构完整。而现在这些异教徒则自称伊萨特的孩子，虽然信仰对象与目的需求都不详，但对帝国圣教的信仰者出手残忍，因此被帝国视作敌对的异端信仰。据传洛伦施塔的毁灭也与其有关。
而在维西尔，显然有人为了城内的安全和稳定所以仅下令对异端信徒采取了秘密监控而不是彻底清除的方针，同时将他们的活动范围慢慢引至城外，甚至为此说服了国教。
“您瞧，阁下，”主教言道“我们都不能确定这个人口失踪案一定和异教有关，假如他们真的绑架了一个无辜的女孩，我们也无法在城中公开的出面协助您。”
劳伦斯陷入了沉默，他原本期望教会能多少给点帮助，让他从调查中抽身。
“听着，阁下，请务必小心。”主教突然话锋一转，“异端的耳目无处不在，甚至会出现在与你朝夕相处的人中。”
“什么意思，”劳伦斯不解，“你是在说谁？”
“你届时自知。”主教倒转了自己的权杖，将它推向劳伦斯面前，权杖上的高塔标志展现他的面前。“我的骑士们，虽然很想去搜捕异教徒，但实在是无能为力。至于牧师和僧侣们，他们光是要清除城内那些邪恶的布道者在城中散播的痕迹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如果我能逼迫他们在城外现身的话....”
“那么教会的利刃随时可以赶到。”
“很好，我明白了。”
劳伦斯从教堂里走出。耀眼的阳光穿过云层照耀在他眼前石质的大桥上，这座桥分隔了建有气势磅礴教堂的教区岛和古老的美丽都市，桥梁的暗影下停泊着教会的三桅帆船“坚定”号，“圣权”号和帝国海军的四桅帆船“至高”号。它们日复一日地坚守着塔姆贝克运河流向帝国内部的支流河口，顺着大运河向远处望去，美轮美奂的房屋和建筑在河道的那边展开，河流的最下游处便是帝国最繁忙的港口————维西尔港。
水手的喊声夹杂着天上海鸥叫声从港口上传来，要在这座大城市里悄无声息地开展调查实在是太困难了，他想着。如果可以调动本地驻军的话，说不定还能简单些。
他的心情并没有被着晴朗的天气所改善，连日来的思考让他有些头疼。海风扑面而来，风中依旧掺杂着一丝鱼腥味，但他却感到了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腐烂气息。
咔嗒——
龙女席利乌斯抱着自己的斧枪，站在了教会阶梯之下，她似乎在等待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劳伦斯的语气并不好，他的心情很差，就算他推测出了抓走艾优卡应当是那些趁乱抓走她的异教徒，但自己根本没办法查到对方到底在哪。
“公爵府的卫兵们说的，劳伦斯大人，以及，我能够追寻到您的气味，”席利乌斯看着劳伦斯这样有些紧张，尾巴卷起来缠着自己的小腿，她先去了一趟公爵府寻找劳伦斯，但是并没有找到他，随后她求见了女公爵之后，追寻着他的气味和卫兵的指引来到了这里，“我带来了奥尔科宁先生的调查结果，我们已经确认了，那些邪教徒所在的地方。”
席利乌斯掏出了一个地图，上面用红叉标记了城外的一个地方。那是他们经过的一个树林的深处，劳伦斯接过了地图，仔仔细细看着上面的标记，旁边还附上了一行由奥尔科宁写的小字。
“卿请勿急，此地点由龙女席利乌斯和法师奥尔科宁共同确认，席利乌斯先天的龙之血脉可以让她锁定邪教徒所在之地，女仆艾优卡是佣兵团的一员，吾等有义务前往拯救，请卿等待吾等的归来，如若可行的话，请帮我们呼叫增援。”
“哼，”劳伦斯冷笑一声，但他也没有更多办法，教会并不支持他的行动，而自己堂姐的兵力并不能为自己所调动，他将地图收在怀中，叹了口气，“这个法师说得对，艾优卡是佣兵团的一员，也是我的部下。”
随后他看向抱着斧枪的席利乌斯，对方立刻直起身，仿佛士兵立正一样，尾巴尖藏在身后微微颤抖着。
“跟我来，公民，”劳伦斯恢复了那仿佛是征召一样的口气，如同当初在帝都广场上将她征召进自己的队伍一样，而席利乌斯则是挺直了身体，回应了一声是，“我该去尽自己应尽的义务。”
而在另一边，奥尔科宁正站在门边，劝说着汐雅。
“太危险了，小汐，我知道你担心艾优卡，但是你应该等一下帝国和劳伦斯的行动。”他们刚把席利乌斯送走前往公爵府，临走之前，奥尔科宁向席利乌斯嘱咐了不少事务，如果席利乌斯将这些事情办好了，那么艾优卡能被拯救出来的几率能被大大增加。
“那是我的女仆，奥尔，”此时的汐雅正在将臂甲套在自己的手臂上，并且用皮带扎紧，随后将两把匕首插在自己后背上的一对剑鞘之中，“去救她是我的义务。”
汐雅咬着牙，解开箭捆，将箭矢放入箭筒之中，随后背在背上。
“艾优卡的失踪并不是你的责任，汐雅，”奥尔科宁依旧挡在门口，“你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自寻死路，你的父母不会希望你这样做的。”
“我知道.......”汐雅握紧了拳头，几乎就要捏断箭矢，“但是，那是艾优卡，是......”
自己离家出走这么久，只有这个小女仆陪伴在自己身边，自己对她早已不是单纯的主人看待仆人那样，一定是自己揽下了跟公爵谈判的活，才让邪教把她盯上的，她不敢想象艾优卡在邪教的手中会经受怎样的对待，每晚一点时间就意味着她更加危险一分。
“我就知道拦不住你，”奥尔科宁笑了笑，从他的长袍下钻出一个棕色的身影，那是伪装后的雪奈，她跑到一边的武器架上，思考了一会，随后抓了两把匕首之后又跑了回去，“我会与你同行，我的小姐。”
奥尔科宁从怀中抽出法杖，嗒的一声叩在地上，法杖顶端散发出蓝色的光芒。
“我的师傅曾经说过，异端邪术永远都应该是被驱逐的对象，他们抛弃了魔法之风和世界，转而向邪魔外道寻求不属于他们的力量，”奥尔科宁走到汐雅身边，“再说了，光凭你一个肯定不行，你根本没办法定位到那些邪教徒在哪里吧，小汐。”
“谢...谢谢，奥尔。”汐雅露出了苦笑，随后低下头，“我，不值得你这样帮我......”
“呵，我怎么能看着大小姐你这样烦恼呢，”奥尔科宁撑着法杖，蹲下来与汐雅平视，“你依旧和当年那样，虽然年轻，但是勇于承担职责，为了朋友敢以身涉险的大小姐，而且这段经历，我相信我的师父应该也会认可的。况且......”他停顿了一会，“要是没有艾优卡，我们旅途中可就没有美味的饭菜了，不是么？”
她们的身后突然响起了哐当一声，一大堆装备从架子上哗啦啦地倒下来，将垫着脚尖想要拿高处的一盒东西的雪奈埋在了里面，汐雅赶紧跑过去将她捞出来，而奥尔科宁只是将手伸进了长袍之中，抚摸着一个卷轴。
“希望这次不要用上这个。”
“劳伦斯先生，”在公爵府的军备库里，席利乌斯擦拭着自己的斧枪，此时她已经换下了女仆装，左肩上戴着一块肩甲，详细的双手手臂上绑着银色的臂甲，膝盖和躯干都穿着铠甲，“真的不请求一下公爵女士的帮忙么？”
“维西尔需要保持军队对于商会的威慑，并且这个事务是我们冒险团内部的人员失踪，帝国的军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仆出动，前往一个未经确认的地点，”劳伦斯背起一块盾牌，将匕首插入长靴之中，随后拿起剑绑在腰间，身着锁甲，“原本我打算让那些教会的人来帮忙的，啧。”
席利乌斯看到劳伦斯的心情似乎变得更差了，便不敢再追问，只是低头擦拭着自己的斧枪，两人之间沉默着，直到劳伦斯将皮革胸挂绑好，从桌上的一个方格盒子中取下了一些圆形的铁球。
“劳伦斯先生，这是？”席利乌斯打破了沉默，她在桌边也发现了这些铁球一样的东西，其中有一些还带着铁链一样的链条。
“这是一种炼金用品，也是一种武器，共和国那边将这个叫做手捧雷，而我们将它称作火焰壶，”劳伦斯掂量掂量了一下这个火焰壶的重量，火焰壶的顶端有着一个拉环，“拉开拉环之后，将它投掷出去，受到了冲击之后它内部的反应会让它炸开，里面的炼金制品能够将敌人点燃。”
因为制作工艺复杂，产量并不是太多，原本是马略改革的时候，那个伟大的改革家想要将这个武器装配给帝国军队，已代替帝国每次在阵前丢出的标枪，然而因为成本太高只能作罢。
“多带一点，席利乌斯，我相信这个东西在你的手中能迸发出强大的威力，”铁球的重量并不小，劳伦斯只能携带几颗，而席利乌斯则找来了一个小挎包，将带着链条的和普通的火焰壶都塞了进去。
劳伦斯握着剑走出了军备室，他从眼角的余光看到原本负责看管军备室的士兵似乎对着一个人说着什么，随后那个人就跑开了，从他身后出门的席利乌斯差点撞到她的后背。
“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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